南湖清韵

文/李四毛

初夏时节，几位多年不见的同学相聚岳阳，一早相约去南湖公园游玩。

晨光熹微中，湖面泛起粼粼波光，似万千碎银铺成的水路，映着老友们久别相逢的笑脸。清晨的湖水呈现青色，岸边浓些，渐远渐淡，与天色相混处辨不出边界来。我们站在观光台上，目光便被这水天一色勾走了。

观光台向前，是一条长廊。服役海军二十多年的绍新指着廊道边的长椅笑道：“当年我们常在这儿歇脚。”如今长椅上坐着三三两两的人，有的低头看手机，有的仰面望天。晨练的人们在此舒筋舞剑，孩童们追逐嬉戏，偶尔也有独坐湖畔的沉思者，似与湖水在无声对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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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石化企业工作到退休的建明感叹道：“这些年南湖变化真大。”确实，湖畔的管理者们正用心经营着这一湖碧水。水上中心、夜游项目、飞行营地等新业态次第展开，让古老的湖水焕发出了新的生机。

“主路口就在眼前。”刚从上海带孙子回岳阳的国强哥指着前方说：“走，带你们去看看五福桥。”向前望去，五福桥的轮廓隐约可见。桥不高，却颇有姿态，像是故意弓着背，好教人踏上去时，能平白生出几分登临的兴致来。桥两边的护栏上雕着花纹，都是些寻常的祥云飞鸟，显得十分灵动。

来到桥中央，视野顿开。湖面铺展在脚下，远处几叶小艇浮着，一动不动，像是被钉在了水面上。一阵凉风掠过湖面，直扑人面，带着水腥气和淡淡的花香。我们凭栏而立，看那湖水被风吹皱，阳光便在水面上碎成无数金鳞。我们轻抚这些承载着美好祝愿的“福禄寿喜财”图文，仿佛如此便能沾些福气。

下桥时，绍新感慨道：“这桥虽不长，走起来却颇有韵味。”我想，所谓老友相聚之乐，大约就在这走走停停之间，在那些不经意的发现里。五福桥虽不是什么名胜，但能让人静下心来，看水，看天，看彼此的身影投在湖面上，再由波纹轻轻揉没在湖底，仿佛高僧得到了圆寂。

过了桥，便是郁郁葱葱的南湖公园。这里绿树成荫，空气清新，负氧离子含量极高，被市民亲切地称为“城市绿肺”。赊月亭静静伫立在湖畔，亭柱上“且就洞庭赊月色，将船买酒白云边”的诗句历经风雨依然清晰。遥想当年，诗仙李白途经岳阳，恰逢故人贾至、李晔。夜无风，湖面平静如镜。李白独坐船头，忽见水中月影随波浮动，竟伸手去捞。贾至笑问：“太白兄是要水中捞月吗？”李白道：“今夜月色甚好，不如向洞庭赊月换酒喝。”李晔拍手称妙：“好个赊月色！”三人遂命船夫靠岸，买酒痛饮。酒至微醺，李白举杯而起，朗声吟出那句“南湖秋水夜无烟，耐可乘流直上天……”遂成千古绝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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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日的赊月亭再无当年的酒香，却常有文人雅士和赋闲市民驻足，或吟诗作画，或抚琴品茗，延续着千年的风雅。

沿着湖岸西行，五里之内三座古墓静默相对。这里安息着明代三位尚书：方钝、颜颐寿、谢登之。方钝生前清正廉明，其“一丝一粒，我之名节；一厘一毫，民之脂膏”的箴言至今传颂；颜颐寿断案如神，平反无数冤狱；谢登之督造工程，造福一方百姓。如今，这些古迹得以修缮，以便今人知晓历史，传承先贤精神。

“说来也怪，三位尚书生前未必相识，死后却在这湖畔做了邻居。人生际遇各不相同，死后同眠于此，三位前贤若泉下相会，又会宏论什么大事？”国强哥的话引发大家一阵沉默。

回望归途，暮色渐浓。游船点亮彩灯，在湖面上划出璀璨的光影。南湖千年如一日，它不言不语，却以它的方式讲述着永恒的故事——它看过李白的醉态，听过尚书们的叹息，如今又看着这些来来往往的游人。时间从来没有为谁停留，历史也没有为谁提供标准答案。

当我们静下心来，仿佛能听见湖水的诉说：生命如水，贵在流动；文化如水，重在传承；心灵如水，美在澄明。南湖的清韵，正等待着每一位有心人来细细品味。